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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，一只黑色貴賓犬發現打開籠門只需要抬起環索，拉開滑閂，簡直太容易了！

狗舍里其他狗也紛紛從睡夢中醒過來，它們發現自己身上有了某種難以言明的變化……

不僅可以看見從未見過的泡泡糖粉色，“門”這種詞匯也出現在了語言體系中，人類的情緒竟然也沒有那么難懂了……

總而言之，它們變聰明了。

當狗擁有了人類的智慧后，會發生些什么呢？

加拿大作家安德烈·亞歷克西斯《十五條狗》就講述了一個這樣的故事，一群擁有了人類智慧的狗開啟了一次無與倫比的人生。

當它們成為了“他們”、“他”和“她”，一部野蠻又溫情，荒誕又暗黑的動物寓言震撼上演。

一場“權力的游戲”

那一夜，有15條狗擁有了智慧。

3條狗決定留下，其余12條狗在困惑和其他種種情緒的驅使下離開了寵物診所。

“高地公園”成為了他們棲息地，那里有湖、各種小動物，還有人類遺留下來的食物。

領導權成為了一個大問題，總不能一直保持著“群狗無主”的狀態吧？

藏獒和黑色貴賓犬是首領的最佳候選人。

但他們的想法完全相悖：藏獒厭惡新的思考方式，他想重新回歸正常狗的生活；貴賓犬則認為這是上天給他們的恩賜，需要好好利用。

狗群需要團結，團結意味著全體必須以相同的方式理解世界。藏獒決定發動革命，除掉幾只擁抱新思想方式、新語言的狗。

革命在夜幕下開始了：兩只狗被殘殺，貴賓犬受到重傷，一只會吟詩的雜種狗失蹤。

在除掉異己后，藏獒立下了新的規矩：不得使用除正常狗語以外的語言，不得做除了狗的行為模式以外其他的行為。

一只小母狗提出異議，于是當場被咬死。

在絕對的武力威懾下，恐怖的氛圍在狗群中形成，思想被壓制，等級制度產生，他們過上了“既不像人也不像狗”的生活。

會說話的馬濟努

馬濟努是那場革命的幸存者，渾身是血的他被一對善良的夫婦收養了。

在休養的那幾個月里，馬濟努躺在藤籃中無所事事，只能觀察這對人類夫妻，他慢慢學會了他們的語言。

在女主人問他是否想吃點什么的時候，他第一次發出了“好”這個音節。

但女主人似乎并沒有覺得高興，她呼吸變得急促，然后跌倒在地上，好幾分鐘一動也不動。

后來，馬濟努被送進了寵物醫院。

三天后，女主人來接他并向他道歉：“對不起，我當時太害怕了。”

但馬濟努決定了從此不再講人話。

女主人開始對他講一些瑣碎的事情：工作，房子，和丈夫之間的小風波。

五年后，馬濟努和她發展出了深厚的友誼，或許不應該再稱她為女主人，而是妮拉。

妮拉會和馬濟努一起看自己喜歡的電影，為他讀書，探討“愛”這個命題......

“馬濟努是只狗”這件事變得越來越不重要，他們彼此了解，為對方著想，是最親密的朋友。

但在一次意外中，妮拉和丈夫去世了。

馬濟努只能在房子周圍打轉，就像忠犬八公一樣，一年又一年地等待著妮拉出現。

最后，他在無盡的思念和痛苦中死去。

流浪詩人普林斯

一只叫普林斯的雜種狗在神的幫助下也逃過了那一場革命。

他在城市里游蕩，沒有家、沒有朋友、甚至沒有狗群，但他擁有一樣他愛的東西——語言。

普林斯把所有的時間都耗在寫詩上，用的是只有那一小群日漸衰亡的狗才懂的語言。

他已經成為了這種語言的“非官方守護者”。

但在他年邁時，磨難又纏上了他，他先是失去了視力。

盲狗普林斯找到了一戶愿意收留他的人家，雖然不用再風餐雨露，但他感覺到死亡在逼近。

他為自己即將逝去的語言而感到難過——他的作品和他的語言將隨著他的死亡從地球表面消失。

他決定為保存自己的語言做出努力，他開始念自己的詩給收養他的女人聽。

一開始，女人以為普林斯只是因為不舒服才發出嘟囔聲。但在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復后，女人意識到他不是在***和哽咽，而是在做某件事。

終于有一天，女人復述了一遍他的咕咕噥噥，普林斯開心地吠叫了起來。

但命運并不打算放過他，在剎那的狂喜之中，普林斯失聰了，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。

整個世界，以及他關于這個世界的種種描繪剎那間全被奪走。

希望完全拋棄了他，既瞎又聾的普林斯疲累得無法動彈，無比沮喪。

但在他生命即將結束之時，他想起了他的最后一首詩：

腦中裝著昨夜的垃圾

跑過灰眼的黎明，

那只棕狗狂奔

穿過有凹槽的大門，

鳥兒在世界之上歌唱

一片掉落的奶酪，

他吃過的烤肉串

和桌上所有的珍饈

都在等他回家。

在那一瞬間，普林斯再次震撼了，他的語言是多么地美妙啊。

雖然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生靈能讀到這首詩，但平庸無奇的他可以如此深刻地了解某種語言，這是多么美好啊！

普林斯的靈魂在幸福中飛升了。

神的賭約

其實這一切不過是神的一個賭約。

天神阿波羅和赫爾墨斯想知道：要是動物擁有人類的智力會怎么樣？

阿波羅認為擁有智慧后的動物會比人類更不快樂，但赫爾墨斯持相反意見。

于是他們立下了賭約：只要有一只動物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是快樂的，赫爾墨斯就勝利了。

十五條狗的非凡命運就這樣開始了。

《十五條狗》本質上是本哲學小說，安德烈·亞歷克西斯以會說話的狗來對人類意識和價值進行批判，并試圖回答尼采提出的哲學問題：

人性的本質是什么？人類的苦難是否是人類自己的錯誤？知識和理性是禍是福？

雖然馬濟努和普林斯的存在會讓你感慨智慧的美妙，但大部分擁有人類心智的狗都沉浸在痛苦中。

有一條跟著主人的狗得了抑郁癥，有幾條狗在暴力統治下沒了自由，還有一些死在了同族的殘殺中。

語言使他們能命名萬物，但也帶來了混亂和邪惡；知識讓他們感受到愉悅，但也會導致自我中心主義的泛濫；情感讓他們了擁有了共情的能力，但也產生了嫉妒的情緒、卑鄙的行徑。

這些會思考的狗成為了人類道德圖景的鏡子。

智慧究竟是災難還是禮物？以狗生映照人生，每個人的答案或許也不盡相同吧。